百人会研报|各国“燃油车禁令”分析及对我国的启示

　　摘要：美国宣布退出《巴黎协定》后，英国、法国等政府纷纷公开宣布燃油车禁售时间表，此前挪威、荷兰、德国以及印度等国都有传出拟在2025年禁售燃油车辆，信息的集聚效应将新一代汽车变革方向和战略规划问题推向了风口，也给世界其他国家施加了一定的压力。然而，有提案和已经宣布燃油车禁售时间表的国家主要集中在欧洲。原因在于欧洲不仅看到了全球能源结构调整的趋势，还与欧洲的能源结构、环境压力以及自有产业和技术等优势有关，是欧洲战略布局的需要。世界其他国家，尤其中国，应该深入分析，并提前进行布局。

　　一、各国燃油车禁令情况梳理

　　目前，只有英国(含苏格兰)和法国政府正式宣布了燃油车禁售计划，其他国家或是部分政党、或是部分州郡提出了相关议案，并未形成国家层面文件。具体情况如下：

　　挪威：源于2016年报纸DagensNæringsliv 的报道，称挪威将于2025年禁止燃油车新车出售，后经马斯克和各大媒体发酵和快速传播，报道中的发言人Ola Elvestuen和挪威执政右党出来辟谣：政府只是达成了一个逐步进入低排放社会的计划，至于计划中对于低排放和零排放的车辆数量还没有确定，也从来没有说过要禁止燃油汽车的销售。

　　荷兰：源于2016年4月5日荷兰国家电视台NOS报道，荷兰国会下院对于荷兰劳工党(LabourPVdA)公开的新提案“计划在2025年禁止境内继续销售汽油和柴油汽车，从而确保在2025年之后所有新车都是新能源汽车”表示支持。该议案尽管遭到了右翼党派自由民主人民党(VVD)的强烈反对，但最终还是通过并已递交至参议院。但截至目前，荷兰尚未出台官方文件和具体计划。

　　德国：2016年10月8日，德国联邦参议院通过了一项倡议书，将在2030年禁止内燃机汽车上路行驶。对于此倡议虽有许多州表示同意，但是联邦政府才有立法权，尚未形成立法、仅是倡议。事实上，以德国社民党(SPD)和绿党(Grünen)为代表的政党以及它们控制的州支持参议院的这份倡议书，并希望扩展至整个欧洲。但以德国汽车工业协会(VDA)为代表的汽车制造商及供应商并不认为燃油车在排放上没有作为，下一步欧6标准的实施，将极大地减少燃油车的排放，因此反对制定一个明确的燃油车禁售时间。

　　印度：2017年5月，印度煤炭与矿产资源部部长戈亚尔在新德里召开的2017印度工业年度会议上表示：印度将大力推广电动汽车，并在电动汽车方面实现自给自足，最终目标是到2030年，印度将不再出售汽油或柴油作为动力的汽车。另据媒体报道，一家颇具影响力的政府智库已草拟一份报告，建议印度到2032年全面实现车辆电动化，但目前暂未看到任何出自政府的正式文件和计划。

　　法国：为使巴黎协定成为现实，法国政府将“2040年开始禁售汽油和柴油车”写入“气候计划”中，同时政府认为该决定将会鼓励汽车制造商的创新，使得法国成为汽车市场的领导者。

　　英国：2016年，英国二氧化氮浓度超标，空气质量问题严重，遭欧盟严重警告。加之“排放门”事件的爆发，作为欧洲第二大汽车市场的英国更加关注汽车污染问题。同时，英国在电动汽车技术和应用方面具有引领世界的雄心，因此在空气计划中提出：到2040年，政府将终止销售所有新的常规汽油和柴油车和货车。

　　二、欧洲和印度燃油车禁令原因分析

　　1.全球能源结构变化向可再生能源倾斜，发展新能源汽车成为必然趋势

　　目前，全球能源结构正在发生改变，可再生能源的利用率持续走高，同时可再生能源的利用成本也逐渐降低，各国开始纷纷布局新能源产业。另一方面，全球液体能源消费的增长主要受到交通和工业推动，其中交通贡献了增量的2/3。因此，降低汽车对原油的消耗成为了全球汽车产业的共同使命，加之《巴黎协定》中全球减排目标的驱动，新能源汽车成为了汽车工业发展的重要方向，这也是目前各国政府和汽车企业达成的共识。

　　2.欧洲出于自身战略考虑，先发制人提出燃油车禁令

　　首先，欧洲的化石能源对外依存度较高，能源安全隐患高。欧洲国家，尤其是主要经济体(德国、英国、法国、意大利、西班牙等)的能源自给率普遍较低，原油对外依存度约88%，天然气对外依存度也将近80%，主要依赖于从俄罗斯和中东地区进口。加上复杂的地缘政治问题，欧洲在外交方面也存在受制于人的情况，能源安全始终是欧洲各国的软肋。通过禁售燃油车，欧洲可以提高能源自给率，缓解能源安全危机和政治困境。

　　其次，欧洲面临巨大的环境压力。欧洲国家公众的环保意识较强，不愿牺牲环境来换取经济的发展。近年来，欧洲超过80%的城市存在空气质量超标问题，空气污染被认为是欧洲头号公共健康威胁，而柴油车排放污染则是元凶。为此，欧盟委员会呼吁成员国向低碳经济转型，征收各种严苛的排放税，削减交通流量，普及电动汽车。此外，欧洲包括德国、荷兰、挪威、英国在内的主要国家，在2015年12月12日的《巴黎协定》之后，还组织成立了国际零废气排放汽车联盟(ZEV)，目标是到2050年所有签署方的汽车均为零废气排放车辆。欧洲主要经济体国家面对的环境问题和所签署的《巴黎协定》以及ZEV联盟目标都迫使政府加速燃油车的治理。

　　第三，欧洲可再生能源发电比例全球领先，为新能源汽车的发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础。目前，新能源汽车已经开始改变交通产业的能源输入结构(从石油到电力)，在欧洲，可以广泛地从可再生能源中获取电力。《BP 世界能源展望》显示，欧盟在可再生能源使用领域引领全球， 其电力结构中可再生能源发电比例也居国际之首，挪威电力结构的中可再生能源比例甚至高达 98%。未来 20 年，陆上风电和并网光伏成本将分别下降 25%和 40%。先进的可再生能源发电技术和较好的发电成本预期更加为欧洲禁售燃油汽车提供了重要的支持，也为解决地缘政治问题提供了新思路。

　　第四，欧洲具有传统汽车产业结构优势和引领全球的新兴技术。据国际权威机构发布的有关报告，在全球最具创新力、最具竞争力的前15强国家或地区中，有11个来自欧洲。欧洲国家技术创新力、国际竞争力普遍较强，并且致力于在清洁能源和电动汽车技术领域保持领先地位。同时欧洲在传统汽车产业链的结构和布局，保证了其在核心技术和标准方面处于主导地位。新一轮的汽车变革中，欧洲需要充分利用已有优势抢占技术制高点，才能稳居汽车霸主之位。

　　第五，汽车和零部件巨头的战略转型给予了欧洲禁售燃油车的信心。国际汽车巨头如大众、戴姆勒、宝马、标致、雪铁龙、雷诺以及沃尔沃和丰田等汽车厂商纷纷提出了汽车向电动化转型的战略，明确了实现电动化的时间点，如标致雪铁龙集团计划到2023年时为旗下80%的车型推出电动版，沃尔沃宣布 2019 年开始，其新车型要么是全电动汽车，要么是混合动力汽车。

　　另外，新一轮的汽车技术变革正在重构全球汽车产业格局，为德国以外的国家提供了绝佳的机会。目前，已经正式宣布燃油车禁令的国家仅有英国(包括苏格兰)和法国。尤其是英国，作为欧洲第二大汽车市场，同时依托高端品牌和赛车的研发，具有先进的新兴汽车技术。而且法国的新能源汽车在欧洲的普及率相对较高，这些因素都使得欧洲国家嗅到了机会，可以在汽车技术变革中重构自己在全球汽车产业格局中的地位。

　　3.印度尚无较深传统汽车根基，直接布局新能源汽车是重要战略契机

　　印度汽车行业刚刚兴起，在传统汽车产业中地位微乎其微，尚无较深的产业根基，并不存在传统汽车行业转型升级的问题。加之印度汽车工业的兴起处于汽车技术变革时期，目前国际上已经达成了新能源汽车尤其是电动汽车是未来趋势，借助于新一轮汽车技术变革，且新能源汽车技术上与国际水平差距相对较低，印度禁止燃油车销售，直接布局新能源汽车产业，可以为本国工业发展、连带产业发展以及参与国际汽车格局提供了重要契机。

　　三、几点启示

　　1.发展新能源汽车已是全球大势所趋，我国应该加速相关布局。各国已经开始调整政策和技术布局，以推动新能源汽车技术的发展。我国新能源汽车目前产销量居世界首位，具备良好市场验证条件，更应该抓住新一轮汽车技术变革的大好时机布局新能源汽车产业，强化技术创新、加大引导力度，真正实现由汽车大国向汽车强国的转变。

　　2.我国也与欧洲一样面临能源安全和大气环境污染问题。目前我国交通燃油消费量约占全社会燃油消费总量的60%，石油对外依存度约65%，国家能源安全隐患凸显。同时，我国大气环境污染严重，引发的公众健康问题也越来越明显。《迈向环境可持续的未来—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环境分析》报告显示，中国最大的500个城市中，只有不到1%的城市达到世界卫生组织推荐的空气质量标准，并且世界上污染最严重的10个城市有7个在中国。我国在《巴黎协定》中也表示了改善大气环境质量的决心，并认领了相应的改善目标。

　　3.我国能源结构也在向清洁化方向转变，具有较好的清洁电力供应前景。受到经济结构变化和环境、气候政策的推动，我国能源结构正在发生显著的变化，对煤的依赖将会逐渐降低，中国水电和核电比例逐渐加大，分别以年均17%和11.2%速度发展，到2035年将是现在的9倍，速度为全球最快;同时，可再生能源增量到2035年将超过美国和欧盟总和。因此我国的能源结构前景可以为新能源汽车发展提供重要支持。

　　4.我国具备良好的新能源汽车产业基础。近年来，我国新能源汽车在政策激励和引导下取得了长足的技术进步，形成了良好的产业发展环境。2016年我国新能源汽车产销量双双突破50万辆，居世界首位。同时我国积极进行充电基础设施建设。根据中国充电联盟统计，截至2017年7月，我国公共类充电桩已经超过18万个。国家电网日前也表示其下属车联网平台接入的充电桩总数超过16.7万个，实现了全国绝大部分充电桩的统一接入和统一支付，意味着我国建成了目前全球覆盖范围最广、接入设备最多、技术水平最高的智慧车联网。因此，无论从厂商角度还是市场环境方面，我国具有较好的新能源汽车产业基础。

　　四、建议

　　无论从国际大环境，还是从我国的能源结构变化角度，大力发展新能源汽车，加大力度推动汽车向新能源方向转型都是必要的，也是我国在新一代汽车产业格局中重新确立地位的绝佳机遇。在加强对燃油车能源消耗和排放的限制，制定或出台禁售燃油车时间表的相关政策方面，需要做好以下几点工作。

　　1.深入研究我国在此轮全球汽车变革中的优劣势。汽车产业与能源、工业以及社会民生等其他领域息息相关，而且我国的能源结构、电力结构、工业基础、经济水平以及地域和市场情况等都与欧洲国家不同。面临新的汽车技术，应该充分认识到我们具有哪些优势，存在哪些劣势，这将直接关系到我国是否能够做出最优化的战略。

　　2.加快研究论证出台禁售燃油车的时间表。面对欧洲等国家的禁令压力，我们应该组织相关领域专家，从能源供给、电力支持以及核心技术水平等多方面充分论证我国实施“燃油车禁令”的必要性和可行性。需要提出具体的实施计划。新能源汽车如果被广泛应用，我国的电力应该如何升级，充电基础设施该如何布局，对电缆以及铜、银等原材料的需求如何满足等等一系列关联问题都有待详细的论证。

　　3.推动“双积分”政策的落地，加大节能减排技术研发。双积分政策的实施非常重要，应当密切关注并根据实际效果调整，加快汽车市场结构的改变。同时仍要持续加大力度进行发动机节能减排技术的提升，以尽快缓解现有的能源安全和大气污染问题，同时为下一代汽车的发展积累先进技术。

　　4.加快布局新一代汽车核心技术、 基础共性技术和相关产业。在传统汽车领域，我国是名副其实的汽车大国，但不是汽车强国。虽有连续 8 年蝉联国际第一的产量， 但零部件企业市场份额不足30%，关键零部件严重依赖外企，尤其是基础电子元器件以及半导体技术和产业还不够成熟。新一代汽车技术变革中，我国应抓住机遇，提前布局关键部件和基础共性技术领域，打造未来汽车关键零部件的国际巨头企业，加之我国具有较好的整车装配产业和市场，因此可以重新树立在全球汽车工业领域的地位，重塑全球汽车产业格局。